晚上,他们做了爱。是钟锐主动的,时间不长,前后不过十分钟,但晓雪已经很满足了。这是一件她很在意的事,生理的需要与否还在其次,主要在于它具有的衡量价值,好比一把尺子,一杆秤,一块试金石。
尽管不过十分钟,钟锐仍觉得疲倦。再疲倦也要去做,不是他需要,是为了她的需要。
晓雪去卫生间了,钟锐一个人仰躺在床上,心里空空荡荡的。大吵之后和好如初的愉悦已经消失,随着大吵次数的增加,这种愉悦的时间也在成比例地缩短。
晓雪回来了,他对她笑笑。他的笑鼓励了她。她从枕头下摸出早就放在那里的婚纱摄影广告:“喏。……丁丁在门口捡的。”她以一种若无其事的口气说。
“挺有意思的啊。”钟锐边看边说,心里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个。晓雪屏息静气地等他看完。
“我去影楼看了看,那里老头老太太都有。”
钟锐明白了:“你是不是也想照?”
“……就怕你太忙。”
“也不至于那么忙。”
晓雪颇感意外,转过脸来追问了一句:“那,明天去?”
“行。”
晓雪怎么也没想到!她一把搂住钟锐的脖子,把脸埋在了他身上。钟锐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对妻子的愧疚:她很容易满足的嘛。他轻轻拍拍她的胳膊,下决心明天要使她满意。
第二天早晨钟锐醒来时,晓雪已经去早市买菜了。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,坐起,穿上拖鞋,踢踢踏踏地向卫生间走去。
卫生间,丁丁端坐在马桶上,钟锐不由地叹气:“快完了吗?”
“还没拉出来呢。”
“那你先起来,我比你快。”
“我会憋不住的。”
钟锐不由分说伸手拉起了丁丁,对准马桶正欲方便,忽然发现丁丁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他把他推出去:“看什么看什么,外面等着去。”并随手关了门。
丁丁露着小屁股站在外面。
晓雪回来了:“怎么啦,丁丁?”
丁丁生气道:“总是大人欺负小孩儿!”
晓雪明白了,她两手拎着两大堆菜腾不出空,便用嘴唇亲了亲丁丁的头顶:“爸爸真坏!”说着进了厨房。她基本一买就是一周的菜,趁休息日择好、洗好、沥干水,用塑料袋一包包装好,放进冰箱,到时拿出来切切就可以下锅了,这样每天下班回来做饭就会从容得多。择着菜,父子俩的对话不时从卫生间传来。钟锐大概正在刷牙,说话时嘴里呜呜噜噜的。
“哎呀,臭死了!”
“上次你比我还臭呢!”
“不可能!”
“就可能!”
……
晓雪微笑了。
摄影楼里生意兴隆,尽管价格昂贵。房顶上悬挂下来的彩条上写着许多诱人的字眼,什么“留下永恒的记忆”、“人生只有一次”之类。人们对所谓“一生只有一次”的事情往往有一种盲目的虔诚,也不好好看看,周围有多少人一生不仅不是一次,甚至两次三次,五次六次的也不稀罕。幸福容易使人糊涂。
钟锐从男更衣室里出来,他身着白西装、黑领结,脚蹬皮鞋。摄影楼空调坏了,幸而天公作美,否则大夏天穿这身行头简直是活受罪!第一张是拍常规照,男西装,女婚纱,晓雪换衣服还没出来,摄影师就让钟锐过去“站位”,供他调光。灯光打开的瞬间,钟锐被晃得眯上了眼,身上同时感到了温度——他不禁又一次庆幸今天的天气。他耐心地让摄影师摆摆这,动动那,让他“歪歪头”他就歪歪头,让他“含胸”他就含胸,心里却直埋怨晓雪动作忒慢。晓雪终于出来了,她曳地长纱,雪白的头饰,一张脸蛋光彩照人,就连钟锐在看到她的刹那间都愣了愣:这么漂亮!
(二十五)